世界冠军身后的“掐表人”

本文转自：生活报

80后竞走教练张德福：

世界冠军身后的“掐表人”

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
世界冠军身后的“掐表人”

钱海峰（资料片）

生活报记者周际娜

张德福的工作量，“写”在脸上。这个身材健硕的80后，有个甜蜜的绰号——“德芙巧克力”。不只是名字同音，还因为他常年带队在户外训练，脸晒得像巧克力一样黑。

作为我省田径水上管理中心男子竞走主教练，这个五月，他除了每天忙着带领11名队员训练，同时还在过“法国时间”，他的弟子钱海峰正跟随国家队在法国拉练。师徒俩亲如父子，每天微信交流的内容事无巨细：今天吃了啥、练得咋样、身体状况如何……

今年5月5日，龙江小将钱海峰以1小时19分5秒的成绩，夺得2024年竞走巡回赛波兰华沙站男子20公里竞走冠军。这个盼了8年的世界冠军，对中国男子竞走意义非凡。是继王镇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夺冠后，中国男子竞走境外参赛获得的首个世界田联A级赛事金牌。

“韧劲儿比名次重要”

省体育场的8条塑胶跑道中，靠里圈的2条红色跑道颜色明显变浅。张德福单手插兜，踢着褪色的跑道，对记者笑道：“看，这是运动员们每天训练磨的，我们竞走队‘出力’不少呢！”

张德福出生于1984年，是哈尔滨市道外区人。从1996年开始练竞走算起，他已经跟这项以孤独著称的运动打交道28年了。眼前的这个400米场地，他年轻时最多一天走过125圈，熟悉到哪儿有“坑包”都门清。张德福当年练的是田径比赛中最长的男子50公里竞走，在国家队待了7年。2009年他因伤退役，后来到香坊区支教两年，2012年进省队回到自己的恩师邱焕芬身边当助理教练。

2015年，在一场省级竞走比赛中，来自鹤岗的钱海峰让张德福眼前一亮。当时，15岁的钱海峰在省体校训练，跟省队队员比赛时却毫不打怵，咬牙挺着不肯降配速。虽然最后输了，但他顽强的表现让张德福印象颇深，次年春天将其招致麾下。

张德福的选材眼光比较另类，考察期也比较长。“挑选队员，我觉得技术和能力不是最重要的。我更看重的，是运动员骨子里有没有韧劲儿和狠劲儿，这往往能决定他最终能走多远。”张德福解释说，竞走是耐力项目，有的运动员虽然先天机能很好，但其他人通过长时间锻炼也能达到，可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。因此，每次在赛场上选苗，他最关注的未必是第一名，而是去寻找最有内秀的运动员。

了解规则的人都知道，竞走始终要保持至少有一只脚与地面接触，前脚着地时必须伸直，膝关节不能弯曲。钱海峰刚进队时，张教练发现，他的屈膝动作比较明显，比赛时容易犯规被罚下场。

“有的竞走运动员，天生会有屈膝的动作，所以这个细节很容易被忽视。”但据张德福观察，钱海峰的屈膝问题其实是由曲髋导致的。张德福耐心地帮钱海峰改技术，指导他做拉伸，锻炼肌肉的弹性力量，每天课后还拎着小棍陪他练习靠墙站直……

训练场上的“金钟罩”

同为运动员出身，张德福见过太多选手被“练没了”。为了让运动员早点出成绩，有的教练不惜拔苗助长，因此青少年时期特别厉害的，成年以后常常消失无踪。

“过早的消耗，会掏空运动员的身体。练竞走，应该像垒积木一样，体能、技术、能力、有氧、混氧……一点点锻炼提高。”张德福说。

在枯燥而又艰苦的训练场上，他像个“金钟罩”一样，会有意识地将运动员保护起来。比如，钱海峰当时每天训练5个小时，训练时间虽然较长，但训练强度不大，对内脏的刺激比较小。竞走运动员要根据心率、乳酸来计算训练强度，决定个人的竞走配速。当年钱海峰是队里年龄最小的，拼劲十足的他，曾经很着急，想要跟师哥们一起走“第一集团”。张教练没同意，“你的技术还不完善，速度快了肌肉就拼坏了”。后来练得久了，钱海峰即便是跟师哥们一起走，张教练也要求他必须里程减半。有挺长一段时间，张德福甚至没让钱海峰去参加大型比赛，他解释道：“海峰当时在技术方面还存在问题，我担心他被罚下场心理受挫，先压一压，他才能走得更远。”

从2021年开始，钱海峰逐渐“冒头”，频频亮相各大赛事。2022年10月，他竞技水平和状态越来越好，入选国家队，跟随孙荔安教练训练，孙教练曾夸赞道：“海峰的底蕴非常足！”为了让钱海峰在比赛中有更好的发挥，张德福专程赶往比赛地陪伴他。2023年，厚积薄发的钱海峰在成都大运会上夺得“一金一银”，还拿下了亚洲竞走锦标赛男子20公里冠军和长白山全国竞走锦标赛男子20公里冠军。记者从视频里看到，在长白山夺金后的钱海峰在人群中寻找张德福的身影，激动地抱着他飙泪。

“我的教练对我就像对亲儿子一样！”钱海峰曾在接受采访时说。从去年9月起，张德福兼任国家竞走队任助理教练，主要负责钱海峰的训练和生活管理。

特殊的“入队仪式”

在省男子竞走队，有个特殊的“入队仪式”。张德福要求队员们每天写一篇钢楷，有时候还抄写我省奥运冠军的事迹，一直写到参加全国大赛为止，他每周都会检查。

“刚开始，我们都不太明白，练竞走咋还练字儿呢？”省竞走冠军莫振峰说，时间长了，他渐渐明白了张教练的深意，“竞走是耐力项目，意志品质非常重要，运动员脑子里得有东西”。莫振峰告诉记者，张德福教练还经常跟大家说：“慢慢来，路要一步一步走，成绩得一点一点提高。”

我省男子竞走队眼下有11个队员，来自全省各地市，最大的是95年的，最小的是07年的。队员们每天上午练拉伸、体能和竞走，下午主要是改技术。“他们平均每天走30公里，一般两周会练碎一双鞋。每年还要去好几个城市训练，适应不同的比赛环境和气候。”张德福教练说，虽然平时训练很苦，但强度适宜，他带出来的运动员几乎没有大的伤病，成绩都在稳步提升。

“00后运动员们很聪明，接受能力很强。”作为一个80后，张德福教练似乎并不爱听“年轻人不能吃苦”这样的论调，他反驳道：“他们不是不能吃苦，只是不再去吃没必要的苦，要不竞走纪录怎么还能一再地被刷新？”他很庆幸，随着训练方法的革新，新生代们终于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早上四五点出早操，可以更好地休息也能更科学地训练。

当然他也承认，精力旺盛的00后们，面对的诱惑也比较多。他曾跟队员们斗智斗勇，晚上9点半查寝后，在楼下车里蹲守到半夜十一二点，防止队员偷偷溜出去玩。当队员们的成绩有突破时，他会自掏腰包奖励500块钱，或者一双新的竞走鞋。张德福对小队员十分严格，对大队员则相对温和，“我觉得，职业运动员走向成熟后，教练更多地是该辅助他，而不是管理他。优秀的运动员一般自我要求很高，管理只会让他们觉得压抑。我希望他们能越练越有劲儿，以后遇到啥难事都不怕！”

同大多数田径项目的张扬肆意相比，竞走更像是在规则之下“戴着镣铐跳舞”。这个冷门项目，面临着“选材难”。那些在世界各站举办的挑战赛很少有电视直播，张德福期待着，能带领新生代们走出更好的成绩，让竞走被更多人看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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